引言

发展可再生氢及其衍生品，推动经济绿色转型，已成为国际广泛共识。近期，国家发改委等部门为推动合成氨产业加速脱碳、创造绿氨市场，推出了《合成氨行业节能降碳专项行动计划》^[1] 及《煤电低碳化改造建设行动方案（2024-2027）》^[2]。但中国可再生氢及其衍生品产业发展面临的最主要挑战仍然是终端需求不足、政策激励配置不到位等。与此同时，欧洲推出了可再生氢与绿氨补助机制，其激励机制的设计对于我国绿氢及其衍生品产业发展具有借鉴意义。

[1] 2024年5月27日，发布的《合成氨行业节能降碳专项行动计划》则旨在提升国内氨产业能效，提升绿氢应用比例。

[2] 2024年6月24日发布了《煤电低碳化改造建设行动方案（2024-2027年）》，其中提出改造建设后煤电机组应具备掺烧10%以上绿氨能力以及10%以上绿氨能力，燃煤消耗和碳排放水平显著降低。

欧盟首次推出可再生氢及其衍生品的市场补贴机制

可再生氢及其衍生品是欧盟能源与工业低碳转型的重要载体。欧盟为扩大可再生氨市场建立了两个机制，分别是欧洲氢能银行（European Hydrogen Bank）和H2Global。首先，欧洲氢能银行以补贴的形式鼓励可再生氢（氨）生产，补贴预算总额为8亿欧元，首轮竞价共吸引了132个投标项目。成功入选的可再生氢（氨）供应商将获得与产量相对应的补贴。德国政府拨出3.5亿欧元专项资金，用于资助未入选欧盟氢能银行的德国项目。值得注意的是，欧盟在今年九月底宣布，在其将于12月3日开始的第二轮招标中，欧盟将对供应采用中国电解槽产品使用率制定不得超过25%的上限要求。其次，欧盟在H2Global框架下推出了同时覆盖绿氨生产和消纳端的双向竞拍机制，本文将解析该机制及其影响。

H2global的双向竞拍机制

H2Global成立于2021年，由德国发起并资助。其设立目的是试行一种基于双向竞拍模式的市场机制。该机制既为供应方提供最低收益保障，也为需求方提供具有竞争性的绿色产品价格和与之对应的价格信号。在此机制下，生产方参加绿氨标的投标，拍卖标的将被授予提供最低净价的投标方；消费方按照最高价中标的方式参加绿氨拍卖。

对供应商来说，H2Global的机制类似于长期购买协议与差价合约（CCFD）补贴的结合。该机制的三个特点提高了项目的投资安全性：首先，为中标项目提供价格保证，在整个合同期内绿氨售价是固定的；其次，为中标项目提供最低收入保障，合约规定以固定价格采购约定好的最低数量；第三，合约签署在项目建设开始前完成，有利于促成投资方作出最终投资决定。

图 1

H2Global的市场机制运作方式

在消费端的拍卖中，出价最高的买方中标，且没有最低价格要求。绿氨以500吨作为最小批发出售单位，每份合同仅持续一年。这大大增加了灵活性，并创造了明确且动态的价格信号。这些设计旨在为绿氨消费方提供最大的灵活性，并打造透明和活跃的价格信号。

此外，H2Global的设计也考虑到了在欧洲建立可再生氢市场的可持续性。目前，H2Global由德国联邦经济事务和气候行动部资助，德国政府已提供9亿欧元的资金资助，其中4亿欧元用于本轮绿氨拍卖，其余部分将在未来用于支持其他可再生氢衍生品（如绿色甲醇和绿色航空燃料）。目前，随着澳大利亚、加拿大等国的加入，H2Global项下已有超过60亿美元的国际资金，用以支持未来几轮拍卖。

绿氨拍卖结果：净价为每吨811欧元

2024年7月12日，H2Global宣布了绿氨生产方首次拍卖的获胜者：Fertiglobe，并公布了首个绿氨生产合同的竞标结果，中标的绿氨价格约为每吨811欧元（约合6400元人民币），叠加运输、物流和关税等成本，每吨进口成本约为1000欧元（约合7900元人民币）。2027年至2033年期间，Fertiglobe能从H2Global获得3.97亿欧元，用于在埃及生产绿氨并出口至欧洲港口，出口量预估在21万吨至39.75万吨之间，这一数量超过了德国年氨产量的10%。

本次拍卖对欧盟绿氨市场的五个影响

1. 首先，与近期绿氨生产成本的估算相比，在2027–2033年期间，811欧元/吨（约合878美元/吨）的价格相当昂贵。根据国际再生能源总署（IRENA）的预测，未来绿氨生产成本将显著下降，从2027年的550-1,100美元/吨滑落至2033年的430-880美元/吨。当前竞标价格虽处2027年预测的中间范围，但非常接近2033年的上限价格。

2. 其次，目前欧盟市场上传统的化石来源合成氨价格约合每吨503美元，而绿氨的价格（每吨1,000欧元或1,085美元）几乎是化石来源合成氨价格的两倍。这意味着H2Global给每吨绿氨的补贴接近582美元。然而，考虑到目前的欧盟碳价，欧盟市场对上述绿氨价格的接受度预计较高，因为该项目下进口的绿氨可可以避免约126欧元/吨氨的碳抵消成本。

3. 运输成本削弱了在欧洲以外制绿氨的成本优势。据Agora Industry的估算，到2030年，最乐观情形下欧盟本土生产绿氨的成本将在1,000美元/吨左右（丹麦：977美元/吨，挪威：1,017美元/吨，西班牙：1,044美元/吨）。相比之下，拍卖的净价（878美元/吨）略低，但加上运输和物流等成本后的总价（1,085美元/吨）就略高。欧洲氢能银行的补贴价格也反映出类似趋势，其绿氢的价格比H2Global项目在埃及生产的价格高出29%，但从埃及到欧洲的运输成本将抹平这一差价。

4. H2Global项目目前年交付量仅2万至4万吨绿氨，仅能满足德国每年300万吨合成氨需求量的1%，不足以实现德国2030年前合成氨产业降碳42%的目标。

5. 值得肯定的是，H2Global的绿氨拍卖是创造可再生氢衍生品市场的一个重要里程碑。此次拍卖结果中的合约价格是欧洲首个绿氨生产的基准价格，也是2027年将交付的首批绿氨的商定价格，早于欧洲氢能银行中标项目2030年交付的时间。

H2Global与其对全球可再生氢市场机制的愿景

H2Global的项目设计不只关乎欧洲，它也对全球参与者包括非欧洲国家开放，鼓励各经济体沿用该双向竞拍机制构建各自的可再生氢市场。

该机制的灵活性，既可以对接国际供需中心，也能用于单一国内市场。例如，如果智利想要提高国内可再生氢产量，而韩国希望实现其消费脱碳，它们就可以采用相同的机制，弥补价格差。这一机制同样也适用于中国、澳大利亚这些拥有完整氢产业链的国家，上述国家可以通过设立国家基金填补价格鸿沟，连接国内的供应方与消费方。通过类似的补贴和激励机制，有助于打造稳定的绿氢(氨)市场，并提供基于市场的价格信号。相对确定的价格信号也有利于降低可再生氢及其衍生品项目的融资成本，从而进一步降低绿色产品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