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以来日本消费政策、效果及相关启示
2020年以来日本消费政策、效果及相关启示。
本期要点
● 2020年以来，日本刺激消费的政策力度较大
日本刺激消费政策以现金补贴为主，从现金补贴看，2020年以来，日本多次进行大规模现金补贴，规模超14万亿日元。例如2020年4月，日本在疫情后首次大规模发放现金补贴，共计发放现金12.8万亿日元、占同年GDP的2.4%左右。而在2021年11月，受疫情反复扰动后，日本再次实施大规模现金补贴政策，但与上次不同的是，此次发放对象为18岁以下的儿童和年轻人以及18岁以上的在读高中生，涉及金额共2万亿日元、占2021年GDP的0.36%；同时，日本价格水平偏低，为大规模实施消费优惠政策提供了有力条件，推动形成消费增加-价格上涨的良性循环。
从定向扶持看，支持领域主要为旅游及餐饮业，通过财政补贴提振相关行业消费需求。2022年7月，日本面推出1.7万亿日元“Go To Campaign”综合补贴政策，支持旅行、餐饮、住宿、文娱等各类消费子行业修复。
日本在疫情较为严重时期，针对中小企业实施一系列优惠政策，降低居民因中小企业倒闭失业而引发收入下滑、缩减消费的可能性。
● 政策效果：两轮刺激后消费表现有所差异
日本政策对消费的刺激效果与防疫政策的放开、消费场景恢复密切相关，两次大规模现金补贴对消费的带动作用有所差异。2020年4月，大规模现金补贴实施后，日本消费并未出现大幅反弹：一方面，疫情冲击下居民信心较为不足，储蓄性动机较强。另一方面，消费修复与防疫政策密切相关，疫情反复、防控政策收紧下，消费场景未完全恢复，限制消费需求的释放。2021年11月，日本第二次发放现金补贴，虽然力度不及第一次，但由于消费场景逐步放开等，对日本消费的促进作用较为明显。
耐用品消费率先修复，服务消费在防疫政策放松后开始加速回暖。伴随一系列刺激消费政策出台，受损严重的耐用品消费快速修复，2020年四季度同比上升14.4%，显著高于其余板块；而服务消费受防控较为严格、消费场景受限等因素影响，直到2021年四季度防疫政策放开后，同比增速才由2021年三季度的-0.9%转为四季度的正值0.7%。
现金补贴对低收入人群影响较大，年轻群体消费修复较快。根据日本Money Forward公司、早稻田大学及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团队研究结果显示，在2020年4月发放现金补贴后，年收入在236万日元以下的低收入阶层消费增幅较大。同时，伴随各类消费政策出台，34岁以下消费明显反弹，2020年8-11月超过2019年同期水平，其他年龄阶段消费增长仍延续低迷态势。
● 日本消费相关政策对我国的启示
2020年以来，日本通过现金补贴、行业定向补助等刺激消费，一系列政策作用下，日本消费边际改善。但同时，日本经济仍面临债务压力较高、人口老龄化、少子化等诸多挑战，尤其是日本政府债务负担较大，2023年底日本政府杠杆率达220%左右，或对未来政策进一步扩张形成一定的掣肘作用。参考日本经验，对我国有以下三点启示：其一，消费补贴等政策可由中央总体统筹，并结合各地实际情况，通过转移支付等方式，支持地方政府自行制定政策方案；其二，消费政策的制定可结合各行业特点，并考虑适当向低收入人群及年轻群体倾斜；其三，进一步强化社会保障体系，为消费增长提供支撑。
受疫情影响，日本消费大幅回落。为应对疫情对经济产生的负面冲击，日本在消费领域推动一系列应对政策，包括直接向居民发放现金补贴以及对消费行业进行定向扶持等。从政策效果看，受消费场景恢复等因素影响，不同时期消费政策效果有所差异，且不同板块（如耐用品、服务业等）、不同群体（如收入、年龄等）消费修复速度也存在明显差距，现金补贴对低收入人群影响较大，年轻群体消费修复较快。参考日本经验，并结合我国国情，建议我国消费补贴等政策可由中央总体统筹，通过转移支付等方式，支持地方政府自行制定政策方案；同时，消费政策的制定可结合各行业特点，并考虑适当向低收入人群及年轻群体倾斜。此外，也应进一步强化社会保障体系，为消费增长提供支撑。
一、2020年以来，日本刺激消费的政策力度较大
疫情期间，日本消费大幅回落，2020年二季度日本私人消费当季同比大幅下降超过9%，同比降幅为1981年以来最高水平。为应对疫情对经济产生的负面冲击，日本在消费领域推动一系列应对政策，主要以直接向居民发放现金补贴以及对消费行业进行定向扶持等形式展开。从现金补贴看，2020年以来，日本多次进行大规模现金补贴，规模超14万亿日元。例如2020年4月，日本在疫情后首次大规模发放现金补贴，发放对象为所有居住在日本的民众以及拥有三个月在留资格的外国人，发放金额为10万日元/人，共计发放现金12.8万亿日元、占同年GDP的2.4%左右，有利于提高居民收入，提振市场信心。而在2021年11月，受疫情反复扰动后，日本再次实施大规模现金补贴政策，但与上次不同的是，此次发放对象为18岁以下的儿童和年轻人以及18岁以上的在读高中生，每人发放现金仍为10万日元，涉及金额共2万亿日元、占2021年GDP的0.36%；同时，日本价格水平偏低，为大规模实施消费优惠政策提供了有力条件，推动形成消费增加-价格上涨的良性循环。
从定向扶持看，支持领域主要为旅游及餐饮业，通过财政补贴提振相关行业消费需求。2022年7月，日本面向所有日本居民推出1.7万亿日元“Go To Campaign”综合补贴政策，支持旅行、餐饮、住宿、文娱等各类消费子行业修复。比如“Go To Campaign”的子项目“Go To Travel”，就是针对在疫情中遭受到较大损失的旅游行业进定向支持，从而带动区域经济恢复。“Go To Travel”项目于2020年7月开始实施，并规定在指定的旅行社购买商品可获得一定补贴；但由于疫情反复，日本防控政策升级，全国性的“Go To Travel”项目于2020年12月暂时中止，取而代之的为“县民折扣”，即各都道府县在中央政府的补助金之后，由地方政府根据当地具体情况推动开展相关优惠措施，避免长距离跨区活动造成新冠病毒进一步传播和交叉感染。“县民折扣”于2021年4月开始实施，并于2022年10月升级为全国性旅游支持，不再受区域限制，有利于刺激旅游业加速恢复，带动日本消费增长。而“Go To Campaign”的子项目“Go To Eat”则是针对餐饮行业实施的消费政策，其形式可分为两种：一是线下用餐后给予平台积分返点，积分可按一定比例兑换为现金用于下次餐饮消费；二是以低价购买高价餐饮券，在指定场所进行消费，该项目于2020年9月开始实施，涉及金额约2000亿日元。
此外，日本在疫情较为严重时期，针对中小企业实施一系列优惠政策，降低居民因中小企业倒闭失业而引发收入下滑、缩减消费的可能性。具体看，疫情发生后，日本政府为了防止中小企业倒闭，由政府担保向企业提供最长10年归还期的无利息贷款，帮助诸多中小企业渡过难关。同时，对于疫情期间餐饮店和商业设施因缩短营业时间所造成的利益损失，由政府每天现金补贴；而给予陷入经营困境的中小企业（主要是旅游服务业），日本政府会提供一笔“事业转型补助金”，最高可得3000万日元，无需归还，有效降低了中小企业破产倒闭的可能性。此外，日本政府给加入就业保险的中小企业员工，提供70%的工资补助，有利于保障居民生活。
二、两轮刺激后消费表现有所差异
受疫情影响，日本消费大幅收缩，日本随即制定一系列优惠政策刺激消费，两次合计发放的现金补贴占GDP的比例约为2.7%。从实施效果看，受消费场景恢复等因素影响，不同时期消费政策效果有所差异，且不同板块（如耐用品、服务业等）、不同群体（如收入、年龄等）消费修复速度也存在明显差距，现金补贴对低收入人群影响较大，年轻群体消费修复较快。
（一）受消费场景恢复等因素影响，不同时期消费政策效果有所差异
日本政策对消费的刺激效果与防疫政策的放开、消费场景恢复密切相关，两次大规模现金补贴对消费的带动作用有所差异。2020年4月，近13万亿日元大规模现金补贴实施后，日本消费并未出现大幅反弹，2020年二季度家庭支出分别同比下滑11%，处于历史较高水平，其原因或有以下两点：一方面，疫情冲击下居民信心较为不足，储蓄性动机较强。在第一次大规模现金补贴后，居民可支配收入上升，实际同比增速由2020年4月的-0.6%大幅上行至5月13.4%，但由于整体预期偏弱、信心不足等，消费仍偏弱，日本消费者信心指数由2020年3月的31.2大幅下降至2020年4月的24.7，5月仍维持在24.7的低位。同时，第一次现金补贴后，储蓄率大幅上行，2020年二季度日本劳动者家庭储蓄率达46%，较一季度上升22.7个百分点，或表明居民消费意愿较低，谨慎性动机较强，现金补贴或大多转化为储蓄存款，对消费的提振效果较为有限。另一方面，消费修复与防疫政策密切相关，疫情反复、防控政策收紧下，消费场景未完全恢复，限制消费需求的释放。比如旅游行业，在大规模现金补贴以及旅游相关刺激政策实施后，迎来阶段性反弹，酒店客房入住率由2020年5月的13.2%大幅上升至2020年11月的45.3%，但伴随疫情反复，日本防疫政策收紧，旅游业再受冲击，酒店入住率再次走低。
2021年11月，日本第二次发放现金补贴，虽然力度不及第一次，但由于消费场景逐步放开等，对日本消费的促进作用较为明显。具体而言，第二次现金补贴无论是从补贴规模还是覆盖人群来看，均低于第一次现金补贴，且定向扶持政策力度也不及2020年。但从消费数据看，2022年消费反弹更为明显，除基数效应影响外，日本防疫政策放开下消费场景逐步恢复也是带动消费回暖的重要因素。2020年4月到2021年9月，日本发布四次紧急事态宣言，直到2021年9月底日本较严格的政策才逐步退出，并于2022年3月宣布解除日本国内疫情管控，日本防疫政策逐步放松在带动相关消费场景恢复的同时，也有利于提振市场信心，使得现金补贴等政策效果更为明显，从而带动消费边际修复。2022年以来，日本家庭支出同比增速波动上升，2023年一季度达6.9%。
（二）耐用品消费率先修复，服务消费在防控政策放开后加速回暖
从不同消费板块看，耐用品消费率先修复，服务消费在防疫政策放松后开始加速回暖。日本家庭消费支出可分为耐用品、半耐用品、非耐用品以及服务消费四个板块，受新冠疫情影响，耐用品及服务板块受损均较为严重，2020年二季度，耐用品及服务板块当季同比降幅分别为13.9%、14.8%，而半耐用品、非耐用品消费同比下滑仅有5.9%、3.1%。伴随一系列刺激消费政策出台，受损严重的耐用品消费快速修复，2020年四季度同比上升14.4%，显著高于其余板块；而服务消费受防控较为严格、消费场景受限等因素影响，直到2021年四季度防疫政策放开后，同比增速才由2021年三季度的-0.9%转为四季度的正值0.7%，且呈现波动上升态势，2023年三季度同比增速达4.5%，但当季服务类消费规模仍不及2018年和2019年同期。
从服务业细分板块看，日本防疫政策边际放松后，也呈现出不同程度的回暖态势。就餐饮行业而言，根据日本外食产业协会数据，2021年四季度以来，餐饮销售持续修复，2022年10月餐饮销售额较2019年同期增长5.5%，客流已恢复至2019年的94.1%。从旅游业看，2020年疫情后，日本旅行社收入当月收入占2019年同期比例大幅下滑，2020年5月仅有2019年同比的2.6%，旅游受疫情冲击较为严重。2020年各类刺激政策出台后，旅行社收入占2019年同期比例在基数效应下虽有所上升，但仍保持在较低水平，基本围绕20%左右波动。伴随境内外政策逐步放开，旅游行业持续修复，旅行社收入于2021年底已恢复至2019年同期的50%左右，2023年3月已超过2019年同期收入。值得注意的是，从政策效果看，根据日本帝国数据银行的一项调查显示，有12.4％的企业反对开展主要针对服务业的“Go To Campaign”系列项目，其中中小微企业占比较多，或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中小企业受政策惠及程度较低，上述消费反弹或更多由大企业贡献，其原因或有以下两点：一是与中小企业相比，大企业可能更容易通过项目审批；二是由于存在较大额度的现金补贴，部分领域或存在消费升级现象，中小企业或低端品牌客户可能会进一步流失。
（三）现金补贴对低收入人群影响较大，年轻群体消费修复较快
从不同收入人群看，现金补贴对低收入的消费拉动作用较高，且年轻群体消费修复相对较快。根据日本Money Forward公司、早稻田大学及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团队研究结果显示，在2020年4月发放现金补贴后，年收入在236万日元以下的低收入阶层消费增幅较大，是其他阶层的1.5倍，收入低、现金存款较少的群体消费增长较为明显；而收入更高的阶层大部分用于储蓄，对消费拉动作用不大。同时，各年龄层消费恢复出现明显差异，年轻群体消费弹性相对较大。从家庭消费支出看，34岁以下人群更易受外部环境如疫情反复、政策补贴等因素影响，同比增速波动相对较大。2020年受疫情冲击后，各年龄层消费均大幅收缩，但在4月日本大规模现金补贴落地以及后续各类刺激消费政策出台后，34岁以下消费出现明显反弹，甚至在2020年8-11月超过2019年同期水平，其他年龄阶段消费增长仍延续低迷态势。后续虽在疫情反复等因素扰动下，年轻群体消费水平大幅波动，但整体修复速度仍领先于其他年龄层，2023年4月，34岁年龄层消费支出恢复至2019年同期的115%，其余年龄段均不超103%；同比增速达11.1%，其余年龄段均不超4%。但伴随政策刺激作用边际减弱，下半年以来年轻群体消费支出有所回落，高年龄层消费相对稳定。从消费者信心指数看，年轻群体消费信心也恢复较快，29岁以下消费者信心指数由2020年4月低点20.8大幅上行至2023年5月的41.9，上行幅度明显高于其余年龄层。
三、日本消费相关政策对我国的启示
2020年以来，日本通过现金补贴、行业定向补助等刺激消费，一系列政策作用下，日本消费边际改善，2021年二季度家庭消费当季同比由负转正，2023年四季度为2.2%。同时，日本长期价格低位也为大规模实施消费优惠政策提供了有力条件，通过对个人及企业发放补贴等，为工资上涨、居民财富增加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带动价格水平上行，随着薪资和通胀的螺旋上升，日本消费趋稳。但同时，日本经济仍面临债务压力较高、人口老龄化、少子化等诸多挑战，尤其是日本政府债务负担较大，2023年底日本政府杠杆率达220%左右，或对未来政策进一步扩张形成一定的掣肘作用。参考日本经验，并结合我国实际情况，建议综合考虑地方、行业特点等，制定差异化消费政策，同时也需进一步完善社会保障，促进消费长期稳定发展：
第一，消费补贴等政策可由中央总体统筹，并结合各地实际情况，通过转移支付等方式，支持地方政府自行制定政策方案。从日本看，旅游业是支撑其消费增长的重要板块，在疫情冲击下，旅游业受损较为严重，因此日本政府出台一系列政策支持旅游行业复苏。在实践中，日本首先出台全国性旅游消费政策，但由于出行受限，且各地情况有所差异，最终改为由地方政府主导的“县民折扣”政策。考虑到我国各地经济财政、消费环境等存在较大差异，全国统一的消费政策的适用范围或相对较窄，可进一步推行由地方政府主导的消费刺激政策，并考虑由中央通过转移支付等给予资金支持，结合日本低收入人群消费带动效应相对较好的经验，欠发达地区发放消费券、消费补贴等对经济的带动作用或更为明显，中央层面可予以适当倾斜。
第二，消费政策的制定可结合各行业特点，并考虑适当向低收入人群及年轻群体倾斜。从日本看，不同行业消费政策各不相同。比如旅游业，Go To Travel项目主要以消费额现金补贴形式进行，而餐饮业的Go To Eat项目，或出于餐饮客单价相对较低考虑，则是以积分返点形式予以优惠。参考日本经验，可结合各行业特点，制定不同消费政策；对于单笔支出较高的行业，可优先考虑现金补贴或直接打折；对于单笔支出较低的行业如餐饮业，可考虑积分形式，设置更高的杠杆撬动比例。同时，考虑到小额补贴对低收入人群敏感性较高，以及年轻群体消费弹性更大，可考虑适当向低收入人群及年轻群体倾斜的可能性。此外，消费补贴也应考虑企业实际情况，避免补贴过高造成消费者转向高档消费，从而使中小企业客户流失，进一步加大中小企业经营压力。
第三，进一步强化社会保障体系，为消费增长提供支撑。日本政府高度重视现代化建设，即便在人口稀少的农业地区也尽量做到公共基础设施的建设；同时，日本构筑起覆盖全体国民的社会保障体系，推动“国民皆保险、国民皆年金”的社会保障制度。疫情期间，日本也在民生保障方面实施一系列优惠，比如给加入就业保险的中小企业员工，提供70%的工资补助，保障居民生活水平。因此，我国可进一步强化社会保障体系，尤其对于欠发达地区以及低收入人群，不仅在短期的消费优惠等方面予以支持，更应进一步完善社会保障体系，改善收入差距过大等问题，为消费持续稳定的增长提供支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