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与巴林之间的关系很少引起外界关注。直到今年5月，两国在中阿合作论坛第10届部长级会议期间达成一致，同意建立“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才吸引到人们的一些目光。引起外界关注的点在于，中国和巴林的双边关系跳过了“战略伙伴关系”这一常规铺垫，直接升格至“全面战略伙伴关系”。至少在书面上，中国已经把巴林放在了和沙特、伊朗、阿联酋等中东地区重量级国家的同等级别。在巴林国王Hamad bin Isa al-Khalifa对中国进行国事访问期间，巴林主权财富基金Mumtalakat和中投公司还签署了谅解备忘录，旨在探索共同投资机会。在此之前，总部位于巴林的另类投资公司Investcorp于今年4月与中投公司共同启动了10亿美金的共同投资平台。

尽管付出了这些努力，但根据目前REPDO和非REPDO项目的进展速度，沙特似乎难以在宣布的期限内实现其可再生能源目标。

中国—巴林关系的新转折？

从国际关系角度来看，巴林是美国在海湾和中东地区的坚定盟友，向来致力于和美国交好，因而在中国政府和企业看来，巴林的战略和经济意义都不算太高。自上世纪90年代起，美国海军第五舰队常驻巴林。2002年，巴林成为美国的非北约盟友；2004年，两国签署自由贸易协议；2021年，美国商务部和巴林工业、商务和旅游部在巴林建立了美国贸易区。由此来看，美国和巴林一直维持了紧密的合作关系。所以，当巴林与中国共同宣布两国建立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时，人们产生了一个疑问：中国—巴林关系及其背后运作模式将发生转折性的变化吗？

诚然，中国在巴林的影响力，尤其是在经济领域逐渐扩大。双方正在不断尝试更低风险、更高回报的合作方式。但从体量上来看，中国与巴林的合作无法与中国—沙特、中国—阿联酋这样的合作相提并论。对于巴林来说，能够吸引更多来自中国的贸易、投资和旅游流量至关重要。而从中国的角度来看，巴林向来与美国长期保有深厚的合作关系，与巴林成功建立更深层次的伙伴关系，或许可以算得上是中美博弈中的一种精神胜利。

但从实际情况来看，中国与巴林之间的关系因此实现质的飞跃，可能性微乎其微。

略显单薄的经济合作基础

过去，中巴之间的合作断断续续，现如今很可能在经济领域有所提速。根据《中国日报》的报道，巴林国王在国事访问期间承诺扩大各领域合作，推动共建“一带一路”合作取得更多成果。在2018年7月的中阿合作论坛会议上，巴林与中国签署了共建“一带一路”的谅解备忘录。2018年底，巴林经济发展委员会与中国企业签署了一系列涉及人工智能、电子竞技和金融科技等领域合作的谅解备忘录。

早在中方提出共建“一带一路”的倡议之前，中巴两国政府就已着手加强经贸联系。2010年，巴林工商会与中国贸促会启动了中巴联合投资论坛，旨在鼓励两国企业间的商业合作。早在2000年左右，华为公司就进军巴林市场，并在2009年将该公司的地区总部设在了巴林首都麦纳麦。尽管巴林和华为等中国企业在5G领域的合作引发了美国方面的担忧，但这一问题并未成为影响美国与巴林关系中的主要症结。

巴林王储Salman bin Hamad al-Khalifa

为CMEC东锡特拉保障房项目一期工程竣工剪彩

除了华为以外，在巴林活跃的中资企业还包括中国银行、暖通空调公司iCOOL和中设集团（CMEC，原中国机械设备工程公司）等。2019年，CMEC和中国电建公司都参建了巴林的保障性住房项目，项目总价值14.2亿美元。今年1月，巴林王储Salman bin Hamad al-Khalifa为CMEC在东锡特拉（East Sitra）的保障房项目一期工程竣工剪彩，该项目将为巴林本国人口提供近3000个住房。今年5月，巴林工商大臣专门会见了CMEC的高层，商讨如何在工业开发和经济区建设方面扩大合作。此外，由Chinamex投入1亿美元开发的“龙城”项目，是许多中国制造商和贸易公司员工的工作生活常驻地。

“龙城”项目

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数据统计，中国与巴林之间的贸易关系主要集中在巴林自中国进口大量的工业制成品。2022年，中巴贸易额达23.6亿美元，这其中巴林对中国的出口仅为1.1亿美元，其中近一半是原铝，能源出口则占比更小。与中东地区其他国家相比，这些贸易量显得微不足道。2022年，中国与阿联酋的贸易额达1098亿美元，中国与卡塔尔的贸易额为262亿美元。

投资合作前景看涨

巴林主权财富基金Mumtalakat与中投公司签署的“探索潜在投资机会”的谅解备忘录并不会“立竿见影”地体现在具体的投资交易上。在Mumtalakat管理的180亿美元资产中，大部分是少数持股和投资，而且更多关注的是能够给巴林本土带来积极影响的领域。在Mumtalakat的2022年年报中，一些“战略投资”显然目标为中国市场。比如，该基金投资的西班牙电子产品制造商Premo Group在中国安徽芜湖建立了生产设施，投资的另一家专业制造金属的企业Aleastur Group，其在巴林的工厂则增加了面向中国的生产制造和商业活动。

Investcorp与中投公司签署的合作协议延续了此前的战略路线。事实上，Investcorp在中国市场已经活跃了多年。2018年，该基金通过与中国光大控股的合作在中国完成了首次私募股权投资。在2020年到2021年期间，Investcorp启动了一个以中国为重点投资方向的医疗投资平台和亚洲食品增长平台。巴林的其他投资基金，如Al Waha基金，则与中国的和玉资本（MSA Capital）开展了一些合作。

过去，巴林的旅游业主要依赖沙特游客，这或许将成为未来强化中巴经贸联系的另一个潜在增长点。2023年，巴林全境接待到访游客1240万，而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出境旅游市场，前景可想而知。如今巴林旅游大臣已瞄准了中国市场，把中国列为“2022-2026旅游战略”的关键目标，计划到2026年将该国旅游业对GDP的贡献提高到11.4%。2021年，这一指标约为7%。巴林国有航空公司—海湾航空（Gulf Air）也在今年五月恢复开通了直飞中国的航班。

中巴双方还将在媒体和太空领域扩大合作。今年5月，在巴林国王访华期间，巴林国家通讯社与中国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同意加强双方之间的沟通合作，巴林国家航天科学局与中国国家航天局计划在人造卫星等空间项目上深化合作。6月，中国驻巴林大使还对外宣布了未来合作的诸多计划，其中包括开设中国银行分行，在电动汽车行业扩大合作，以及签证免签计划等。

未来轨迹

巴林国王在今年5月的中阿合作论坛部长会期间对中国进行国事访问，推动了中巴各领域合作关系取得了长足进展。两国友好关系的上一个高峰是在2018年，当时除了签署共建“一带一路”等合作文件外，还见证了巴林加入中国主导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AIIB）。但问题在于，尽管这些努力成果为持续的合作奠定了良好基础，但尚未转化为深化双方合作的显著动能。

如今，巴林政府似乎决意从双边关系中获取更多价值。麦纳麦方面认为与中国的合作空间十分广阔，因此有强烈的意愿通过中国来推动自身的贸易、投资和旅游业的发展。巴林的决策者们也乐观地认为，与中国的合作对该国与美国时间啊的关系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例如，2023年7月，巴林正式成为上海合作组织的对话伙伴。但巴林王室或许过于妄自菲薄了。从国土面积、综合国力、经济体量等角度来看，巴林的确是一个小国。但对于美国而言，巴林不是普普通通的小国，而是在海湾地区乃至全球层面都十分重要的关键小国，中国在巴林当地的一举一动都很可能牵动华盛顿方面的神经。前不久，中国某企业中标了巴林的海上三维地震勘探项目，覆盖巴林全境海域，引发了美方强力施压阻挠。“小”巴林依然可以构成“大”问题。

抛开美国等外部因素不谈，中巴之间的伙伴关系是双向的。在两国宣布提升双边关系至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后，长期关注中国与海湾阿拉伯国家间关系的知名学者Jonathan Fulton写道，中国的伙伴关系协议“可能只是一个清单上的项目”。除了在一些细分市场领域开展一些规模相对较小的商业合作外，中国不太可能把巴林视为重要的贸易和投资枢纽，更不会把巴林定位为“通往海湾的门户”，尽管巴林经常把自己描绘成这样的角色。或许，中国宣布升格双边关系还与巴林自今年5月起担任阿盟轮值主席国有关。除此之外，巴林在北京的地缘政治或战略意义上并未也不大会发生重大变化。

总的来看，中巴两国近期的一系列互动可能更多体现的是利益的巧合，而非利益的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