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2023年10月31日，黑山选举产生了新的议会议长安德里亚·曼迪奇（Andrija Mandić）。他是黑山国内最激进的亲塞尔维亚政党民主阵线党（DF）党魁。在他的推动下，黑山第四十四届新政府也强行完成组阁。新任政府总理来自“现在欧洲运动”党（PES）。 与国民对这届政府长期以来对新政府进一步推动黑山融入欧洲一体化的期待相反，新政府正在偏离这一方向。

新议长选举和新政府组阁中的危险因素

黑山正面临着威胁其安全与稳定的严重内部挑战。新当选的议会议长不仅可能会改变黑山的外交政策取向，还可能会威胁到国家主权。他公开支持与“反法西斯黑山的占领者”（occupier in anti-fascist Montenegro）合作 （二战时期，一种黑山的“反法西斯占领”的意识形态崛起，最突出的是“切特尼克党”，他们主导一系列暴动，具有反法西斯的特点。但是，这个党也是种族上、宗教上亲“纯塞尔维亚”主义的，也就是不认可黑山作为民族国家。目前，国民议会的议长是这种80年前“思想”或意识形态的支持者和追随者。）。而且他所领导的政党从未认同黑山是独立国家。此人当选黑山议会议长也吸引了巴尔干各国媒体的注意，它们强调这位新议长的亲塞、亲俄倾向。它们认为，这位新议长对黑山来说最危险的地方在于，他一贯坚持的“反黑山”的态度，和对 “切特尼克”（Chetniks）思想的坚持。此外，他公开反对2017 年黑山加入北约，使人们对该国未来在北约内部的立场产生了疑问，尤其是考虑到俄罗斯对黑山的影响。

新议长不仅多次公开发表对于“黑山作为一个国家”的质疑，而且他本人还在黑山已经独立后，仍寻求“塞尔维亚公民”身份。这位新当选的议长的问题不止于此，他的“前科”还包括被指控试图于2016年发动政变。巴尔干地区媒体的评论反应，以及国内外的政治分析家和政治人物都认为，此次议会选举的结果将带来新的风险。

在这些媒体报道中，克罗地亚门户网站“Jutarnji.hr”称他为 “亲俄人士”；克罗地亚广播电视台（HRT）则讽刺他为“切特尼克公爵”（Chetnik duke）；波黑门户网站“Klix.ba”指出，曼迪奇的当选引起了美国和欧盟的担忧，因为他对俄罗斯和塞尔维亚的态度与黑山的欧洲-大西洋一体化目标背道而驰。塞尔维亚《今日报》（Danas）还研究了这位新议长的自传，并引用了其中的话：“黑山的塞族人与周边地区的塞族人更亲近，而不是与黑山人更亲近。”这清楚地表明他支持塞尔维亚民族主义，并营造与其他塞族地区的亲近感，可能导致黑山的内部分裂和不稳定。自由欧洲电台反应则更为激烈，将此次议会选举结果称为“普京式英雄当选”（the election of Putin's hero），暗示了新议长与俄罗斯利益的密切联系，这可能会对黑山的独立和安全造成的严重后果。由此可见，黑山国家内部进一步分裂威胁其整体安全，也进一步阻碍该国实现欧洲一体化进程。

黑山内部民众也开展了各种形式的抗议活动，表达对此次选举的担忧。在首都波德戈里察）抗议的人们高举着“反对切特尼克政府”、“我们不亲吻枷锁” 等标语。黑山社会分歧的不断加剧，不仅会削弱民众对制度的信任，也直接削弱了国家稳定性，使得改革难以实施，欧洲一体化进程放缓以及内部冲突风险增加。因此，黑山面临的内部挑战需要谨慎管理分歧，以维护国家安全与稳定。

另一个显著的内部安全威胁是，组成新政府的政党或明或暗地为塞尔维亚教会（Church of Serbia）服务，而不是从黑山的国家利益出发。这一点已经无数次得到验证，比如公开散布仇恨言论的塞尔维亚教会牧师没有被起诉。而另一方面，一名学者因援引证据谴责塞尔维亚教会遭到起诉，反映出本应独立行使监督权的检察机关也表现出同一倾向，疑似受到政府的操控。为塞尔维亚教会服务的行为尽管遭到黑山知识精英的多次谴责，但实际上是塞尔维亚教会在黑山长期施加明显政治影响的结果。在过去三年里，黑山语言文学学院和该学院的著名学者不断受到与塞尔维亚民族主义利益关系密切的政府当局和媒体攻击。检察机关“选择性”的公诉表明，黑山的言论自由和学术机构的独立性都受到了严重威胁。

新一届政府成员主要由“欧洲现在运动”党组成。在选举结束当晚，该党代表发声，对黑山国歌中的“黑山是永恒的”（"Montenegro is eternal"）一句表示困扰，并在庆祝选举胜利时挥舞塞尔维亚的国旗。 此外，议会议长所在的亲塞尔维亚“民主阵线”党还获得了各部部长的职位，以及新政府中的“核心”部门职位。另外，还有，同样亲塞尔维亚的民主党在2020年大选之后，数千名党员进入国有企业，受雇于关键岗位；社会主义人民党（SNP）也有类似情况。而某些亲阿尔巴尼亚的党派成员进入新一届政府，则是为了部分掩盖新政府鲜明的“反黑山”和“反公民”（anti-citizen）特点。可见，黑山人以外的其他民族和政治团体掌权将会导致内部冲突和权力斗争，破坏国家整体局势的稳定。

总理拒绝履行向黑山国会议员和公民发表演讲的宪法义务，进一步引发了人们对政府是否忠于黑山国家利益的怀疑。这显示政府对宪法和公民的不尊重，降低了自身的透明度，导致民众对政治进程缺乏信任。不应忘记， “欧洲现在运动”党正是因为承诺在一年内大幅提高平均工资和养老金，才赢得了选举。然而，拒绝宣读报告和搁置讨论增加工资和养老金的行为似乎表明，政府并没有信守承诺，仅仅为了达到掌权目的而欺骗民众信任。

此外，黑山邻国官员最近发表了一些威胁黑山主权的言论。例如波黑塞族领导人发表声明，称黑山不应存在，而应该同塞族共和国（Republika Srpska）组成一个联合国家。塞尔维亚总统的态度也是显而易见的，他对黑山的人口普查非常感兴趣，并不断施加压力和进行干扰。对这些言论，黑山当局不仅不以为意，并未严厉谴责，甚至默许容忍这些言论。而在新一轮人口普查中，由于政府招募的人口普查统计人员几乎全部来自黑山最激进的塞族政党背景，缺乏自称是黑山人或少数民族的代表，有分析认为此次黑山人口普查的结果中，塞族人口比例数据有遭到篡改的风险。

由于人们怀疑政府在人口普查问题中做手脚，使得国内局势更加紧张。为此，新政府决定将人口普查推迟一个月，尽管这一决定极具争议性和政治色彩。实际上，推迟也只是一种虚假的妥协和权宜之计，因为人口普查的透明度问题与新一届人口普查委员会、计数员和指导员的遴选有关，这些体制性的复杂问题不可能在一个月内得到解决。反对派已经呼吁，如果公平透明的人口普查要求得不到满足，就抵制人口普查，因为其旨在威胁黑山的身份和国家。目前，围绕人口普查存在着广泛的观点和利益分歧，抵制人口普查的声音正越来越大，可能导致进一步的紧张局势和潜在冲突，从而引发严重社会危机。

西方的担忧：真情还是假意？

美国已经对黑山的此类政治事件表示担忧，并呼吁各方保持谨慎。我们要讨论的关键问题：当前美国对黑山的外交体现出“不冷不热”。如何理解美国对激进的亲塞尔维亚政党进入政府的态度？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有必要从更广阔的视角来看待该地区的整体局势。

为了更好地理解美国对黑山的政策，有必要从历史的角度来审视这样一个事实，即美国在全球层面的政策往往带来军事、经济和政治主导地位，将其自身利益凌驾于其他国家的主权之上。这种政策往往体现为支持小国独立和国家政变，使这些新国家在政治和经济上依赖美国。2020年黑山政府更迭时，亲塞尔维亚势力在准改革派的帮助下掌权，美国外交官以及欧盟国家的个别大使在其中发挥了积极作用。在选举前夕，美国驻黑山大使还与塞尔维亚教会驻黑山的最高代表频繁会晤。因此，黑山独立知识分子中慢慢形成了一种观点，即美国对黑山的关切是缺乏诚意的，美国之所以支持黑山的亲塞尔维亚团体，是为了其自身的经济利益考虑。在分析美国在巴尔干地区的长期政策和利益时，对这种关切的怀疑就会变得更加清晰。它在该地区的行动往往反映了其维护自身利益的目标。欧盟方面也是如此，虽然其代表大多只是口头上重复强调支持黑山正式加入欧盟的立场。事实上，一些欧盟国家的大使馆禁止暂居在这些国家的黑山公民投票，从而直接影响了2020年的选举结果。因此，欧盟不大可能会更严厉地谴责黑山政府内部的破坏性和反欧洲因素，但这显得欧盟在是否“希望黑山快速融入欧盟”问题上左右矛盾。

有理由相信，西方对黑山内政的关切更多地与地缘政治利益相关，而不是真正关心该国的民主进程和人权。随着局势的发展，必须密切关注欧盟和美国将如何发展与黑山新政府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