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斯洛文尼亚自由运动党（Freedom Movement party）于2022年4月赢得议会选举，此后该党及其政治联盟的直接支持率（immediate shares of support）达到了历史最高点。借着本次选举，该党的高人气一直维持到了2022年底。但由于诸多政治计划搁浅、多项改革措施无法具体落实等问题浮现，该党的支持率也开始动摇。

人们普遍认为，本届政府——即斯洛文尼亚第十五届政府执政初期的主要成就之一，是成功修改了《斯洛文尼亚广播电视法案》（Radiotelevizija Slovenija Act）。修法终结了第十四届政府对媒体舆论的过度政治干预，改善了政治生态。尽管对广播电视法案的改革经历了漫长的过程，且改革推行后也未能获得全社会的一致支持，但这一改革的推行已经突破了重重阻力，实属不易。而其他既定改革计划实施起来更加艰难，一系列改革的搁浅导致民众对本届政府及领导人的支持率出现了有史以来最大幅度的下滑。

背景：上一届政府任期内动荡的政局和社会

在2022年4月的议会选举前，斯洛文尼亚处于政治动荡状态。因为第14届政府任期很短，是2020年3月13日政府换届上台的由民主党（Slovenska Demokratska Stranka, SDS）领导的右翼政府。在执政仅一年后，执政联盟矛盾重重，内外交困，除了在政策上备受批评，还因为新冠疫情影响引起发社会不安，几乎贯穿第14届政府的整个执政期，直到2022年上半年才有所缓解。

面临公共医疗卫生危机和来自反对派与公众的批评，第十四届政府采取了“不同寻常”的沟通模式，特别是在政治方面。主要表现为以一种异常激进的、意识形态化和高度直接、公开宣布政治决定的沟通方式与公众对话。各种疫情防控措施加剧了社会紧张局势，不久就开始出现了一系列反政府抗议活动，部分甚至持续到政府任期结束。持续时间最长、影响力最大的是每星期五举行的“自行车抗议”（Friday cyclists）。社会不安状况在斯洛文尼亚担任欧盟理事会主席国期间也未得到好转，甚至引起了外国记者和欧盟官员的注意。

有的团体参加抗议是为了提出广泛的政治诉求，也有许多示威者进行抗议的目标是减少或取消特定防疫措施。在公众强烈的不满情绪的助推下，一些反对疫情防控的抗议演化为斯洛文尼亚近代史上最具破坏性和暴力的抗议，尤其严重的是2020年11月5日和2021年10月6日的抗议活动。

因此，在上届政府短暂任期的最后几个月里，执政联盟与反对派之间的紧张关系频繁升级，公众对政府的支持度减弱，以至于专家们将政府视为“悬浮政府”（hanging government）。随着严重政治危机日益逼近，时任斯洛文尼亚共和国总统博鲁特·帕霍尔（Borut Pahor）呼吁在2022年4月23日这一“可能的最早日期”提前举行议会选举。

在这一背景下，2022年春举行的议会选举中，商人出身的罗伯特·戈洛布（Robert Golob）新建立的自由运动党及其领导的中左翼联盟毫不费力地取得了胜利。选举结束后，自由运动党、社会民主人士党（Socialni demokrati）和左翼党（Levica）三个左翼和中左翼政党联盟组建多数党政府，并于2022年6月1日开始执政。

尽管社会和经济形势仍不稳定，能源危机日益凸显，随后又迎来了严重通货膨胀，但左翼集团执政初期还是获得了高度期望和信任。新政府很快就对上届政府采取了咄咄逼人的姿态，上任伊始就打算消除它眼中“上届政府的有害措施”。第十五届政府任期伊始充满希望，政治议程安排总体有序。但截止2022年底，新政府内部已经争论不断，问题缠身，民众支持率开始下降。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政府没有完成既定议程及缺乏具体施政成果，辜负了民众最初对政府的信任。

进入2023年，新政府支持率开始急剧下降。下降可归因于许多因素，如政府没有遵守既定议程；部分政府关键成员的政治立场不一致和不稳定；政治联盟伙伴之间缺乏凝聚力，等等。除此以外，第15届政府似乎走上了上届政府不受公众欢迎的老路。

斯洛文尼亚广播和电视新法案及其执行

第15届政府执政初期的成就之一是在2022年11月的全民公决中确定了三项关于关键社会问题的法律修正案：《斯洛文尼亚广播电视法案》《长期监护法案》（Long-Term Care Act）以及另一份关于修改政府组成的法案。其中，《长期监护法案》全面实施被推迟。因为这三部法案均有重大的实质性改动，因此政府关于这三项法案的提案都进行并成功通过了全民公决。

其中备受关注的是《斯洛文尼亚广播电视法案》修正案。因为此前的一些事件表明，上届政府利用该法，通过打压对执政联盟不利的媒体报道等方式损害新闻自由。这些做法曾导致公众对上届政府信任度下降，国际社会也指责上届政府将重要公共机构“政治化”的做法。

《斯洛文尼亚广播电视法案》修正案旨在减少对媒体的政治干预。也就是说，第15届政府想要纠正上届政府的做法，即斯洛维尼亚关键媒体可能被过度政治化了。原广播电视法案于2005年通过，正是造成这种情况的根源。根据该法案，执政联盟在选择监督委员会（Supervisory Board）成员时发挥关键作用，而雇员代表（representatives of the employed）的影响力较小。由于政治力量过度干预媒体，原法案在海外也受到了批评。安德烈·格拉·沃特莫（Andrej Grah Whatmough）和乌罗什·乌尔巴尼亚（Uroš Urbanija）分别于2021年和2022年被任命为广播电视总局局长和电视台台长，上述任命印证了电视台节目变更以及管理层依据政治和意识形态做出决定的传言。此后，斯洛文尼亚国内和国际上对斯洛文尼亚广播电视台（Radiotelevizija Slovenia, RTV）政治化管理、委员会和新成员缺乏中立性的指责不断升级。

因此，第15届政府提出了《斯洛文尼亚广播电视法案》修正案以限制执政联盟在任命管理层时过大的权力，这也是其政治纲领的主要目标之一；与此同时，不受欢迎的代理领导人（acting leadership）应该辞职。修正案于2022年11月27日在全民公决中获得通过，应该在2023年初生效。

然而，在议会和2022年11月的全民公决中通过修正案后，反对派支持的时任电视台领导层仍拒绝辞职，同时指出广播电视法案修正案违宪。2023年初，仍在履职的高管代表和支持者向宪法法院提出动议，反对修改广播电视法案。他们指出，修正案的存在合法性疑问和违宪可能性，特别是涉及到在修改法律时强迫前任管理层辞职。2023年2月，宪法法院暂停了修正案的实施。民众认为，对《斯洛文尼亚广播电视法案》的修改反映出两种政治理念的矛盾。宪法法院的也由于部分法官的政治倾向性而受到批评。

2023年5月26日，暂停实施《斯洛文尼亚广播电视法》修正案的禁令被解除，新管理委员会成立。2023年8月，由委员会主席兹韦兹丹·马里奇（Zvezdan Marič）领导的新一届电视台领导班子开始工作；除了马里奇，委员会现在还包括西蒙·卡杜姆（Simon Kardum）, 安德烈·特切克（Andrej Trček）和员工代表弗朗西·帕夫沙尔（Franci Pavšar）。显而易见，新管理委员会和其他领导团队从任期开始就对前领导层支持者采取了低容忍的政策，前领导层在位期间的一些高层人士很快就被降职，其中包括国家电视台的一些著名记者。

尽管如此，人们还是相信新领导层在任命关键职位时更倾向于看重功绩而不是政治立场，促进新闻自由和更大程度的政治中立。不过，对前领导层支持者的强硬立场也引起了部分担忧，比如以电视台代理台长波洛纳·菲贾兹（Polona Fijavž）为代表的成员似乎因为毫不妥协而遭到降职，这可能只是为了实现长期去政治化的必要行动，但也可能意味着政治化的持续。新电视台领导层的行为在许多方面印证了第15届政府的第一批举措，即立即取消前政府推行的政治和社会变革，解雇其任命的人员。

新领导层的大获成功得益于两个因素：一是电视台的关键人物前斯洛文尼亚热门讽刺作家和著名主持人萨索·赫里巴尔（Sašo Hribar）意外离世，二是麻烦缠身的第15届政府与新领导层在大部分政治问题上保持立场一致。实施《斯洛文尼亚广播电视法》修正案和对前任电视台领导层进行清算，成为当前“斗争形势”下第15届斯洛文尼亚政府政治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

改革乏力导致政府当前支持率下降

2022年底，本届政府支持率仍较为可观，总理罗伯特·戈洛布宣布2023年为“改革之年”。然而在2023年的头几个月，公众对政府工作的支持开始转弱，政府面临较大的内外部压力，计划进行的改革缺乏具体成果，对卫生、教育和经济部门的关键性改革进展缓慢。

2023年，执政联盟面临的巨大压力和问题主要是由于关键的社会改革缺乏进展。政府改革的成果不彰，与公众的沟通方式也不够透明。总理戈洛布对改革现状和前景的评论尤其受到批评。

外部困难主要包括持续的能源危机与高通货膨胀、8月份全国多地发生的洪灾，内部压力则体现在多个领域。首先是医疗卫生领域的改革问题。由于斯洛文尼亚卫生系统条件差、等待医疗服务的时间过长，且许多人没有私人医生，因此卫生改革格外重要。在2022年11月，第一项改善法案出台，但很快遭遇了失败。随后，政府又决定了一项新的改善法案，旨在增强卫生系统的覆盖率和效率。此外，该提案拟扩大家庭医学专业的津贴受益人范围。

但这项新法案受到了医学界的严厉抨击，包括对医疗保险政策进行改革的一系列重大改革进展缓慢，而且其中的关键问题目前仍没有明确的解决办法。对于政府来说，关键改革缺乏进展使得改善斯洛文尼亚的社会状况的尝试沦为泡影，执政联盟政治计划的基石“改善民生”难以兑现，严重影响了第15届政府的支持率。

除改革本身进展缓慢外，政府领导者对既定改革的表态时常出现不一致。例如，2022年，总理戈洛布致力于全面重建政府部门，而到2023年，或许是出于加强政府凝聚力的考虑，他表示将着力减少政府部门的数量。但不管戈洛布出于何种目的，前后不一的表态向国民传达了混乱的信号，且可能会进一步加剧政府的内部矛盾。

政府面临的各种问题导致支持率屡次波动，但总体下降。从在任期开始时的高人气，到2023年初支持率大幅降低，随后，可能是由于保险业改革和对外交往取得进展，支持率又小幅回升。

与同期相比，2023年11月执政党和总理的公众支持率双双下降，这也是斯洛文尼亚历史上最猛烈的支持率下降之一。总理罗伯特·戈洛布是单位时间内公认支持率下降幅度最大的总理；主要原因包括他处理党内事务时的姿态强硬、言论不当、第15届政府政绩不佳等。

2023年11月，对政府工作持否定态度的受访者高达54%，执政联盟中最大党派——自由运动党的支持率仅为14.4%。在20名政界人士11月的支持率排名中，戈洛布总理位列第19位。戈洛布和他的自由运动党似乎正在经历艰难时期，与前任政府曾经面临的困境并没有什么不同。

结语

尽管当前政府支持率明显下降，但理论上，政府仍有时间继续推行一些改革。而事实表明，即使一个在选举中大获全胜的多数派政府也无法克服斯洛文尼亚的内部冲突，难以彻底革除改革中面临传统痼疾，在卫生、教育部门和基础设施政策的改革仍然力不从心。迫在眉睫的难题也困扰着本届政府，例如8月份洪水突发导致政府经济适用房改革被迫受阻。显而易见的政府效率低下也使支持者产生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