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5日，美国经济研究公司荣鼎集团（Rhodium Group）发表报告《中美贸易战第二卷》，指出拜登政府大幅提高关税，强调希望通过关税和其他措施打破依赖的同时，也预测了我国可能采取的应对措施。报告详细分析了拜登的重大关税举措，展望了美国准备针对中国的额外措施。报告指出，拜登的目标关税清单有几个显著特点：将电动汽车消灭在萌芽状态；电池成为焦点；在零部件关税问题上“踢皮球”；造成反制循环；造成政策滑坡；范围有限。报告进一步预测了未来拜登政府的对华政策工具箱，包括其他301条款调查、第232条关税和配额、商务部ICTS控制以及七国集团关于关键供应链“可信标准”讨论等。

加税背景

美国贸易代表对特朗普时代301关税的审查提议，对从中国进口的某些战略商品提高关税。大多数关税将于今年某个时候生效，其他关税将于2025年或2026年逐步实施，以便进口商有足够的时间适应。大多数这些商品的关税将提高至25%，但部分商品的关税将提高至50%，如半导体、太阳能电池、注射器和针头，电动汽车的关税将提高至100%。

该公告目前尚未解答几个关键问题。首先，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尚未公布征收新关税的商品的具体产品代码清单。白宫的公告显示，价值180亿美元的中国进口商品将被征收新的或额外的关税。然而，在获得完整的产品编码清单之前，尚无法确定哪些商品将被涵盖。

根据白宫最初公告中提供的类别清单，我们编制了一份可能成为新关税目标的产品清单。清单显示，2023年中国进口的商品总额中的231亿美元。这个数字超过了白宫表示将涵盖的范围，但在我们等待具体产品代码的同时，这只是一个粗略的估算。根据这份清单，电池是重头戏：2023年从中国进口的目标商品价值的66%是锂离子电池或其他电池零部件。

美国仍然在一定程度上依赖中国进口可能被纳入301条款关税的大多数产品。总体对中国依存度最高的产品类别是医用手套（95%）、永磁体（77%）以及非电动汽车锂离子电池和石墨（70%），但即使是总体进口依存度较低的类别，它们内部通常有依赖度相当高的子类别。例如，在关键矿产方面，美国99%的钪和钇进口依赖中国，尽管关键矿产的总体依赖度很低。唯一的例外是电动汽车，美国从中国进口的电动汽车仍然很少。

拜登的目标关税清单的显著特点

将电动汽车消灭在萌芽状态：对电动汽车的影响相对有限，因为几乎没有中国电动汽车制造商开始直接向美国出口（吉利旗下的沃尔沃和Polestar是个例外，它们一直在利用美国的退税计划，这是一个古老的减税机制，允许美国汽车制造商通过某些出口产品收回进口关税）。我们预计网络安全限制将完成阻止中国制造的电动汽车进入美国的工作。走出去的中国电动汽车公司，以及中国在墨西哥和韩国等美国自由贸易协定伙伴的投资交易，将受到美国的严格审查，以防止可能规避美国的电动汽车相关关税。

电池成为焦点：对电池和电池组件的关税重点是在本已严格的《通胀削减法案》电动汽车税收抵免资格条件的基础上增加的。《通胀削减法案》旨在将中国从北美电动汽车供应链中解脱出来，并已经刺激了美国公司与韩国和日本电池制造商之间的交易。关税旨在推动美国和伙伴国家电池制造业的进一步增长。值得注意的是，对电动汽车电池征收25%的关税，使得美国汽车制造商放弃《通胀削减法案》税收抵免以换取更便宜的中国电动汽车电池的可能性大大降低。除了电动汽车电池外，美国还瞄准了用于储能的大型电池，其中中国占美国进口的71%。鉴于对储能电池的依赖性更大，美国将在2026年之前启动关税。鉴于美国是中国电动汽车电池出口的主要市场，电池关税也将对中国产生影响。丧失美国市场可能导致进一步降价并加剧来自中国电池出口商的竞争。

在零部件关税问题上“踢皮球”：随着中国晶圆代工厂为了应对美国的技术管制而提高产能，美国正试图劝阻企业从中国采购更便宜的成熟节点半导体。对来自中国的半导体关税从25%提高到50%为美国在这场政策辩论中赢得了一些时间，但我们预计美国会对传统芯片限制采取进一步行动。需特别关注商务部是否对含有中国芯片的零部件征收232条款关税。

反制循环：美国政府选择了中国已经针对的几个关税目标，包括石墨、太阳能电池和永磁体。美国可以辩称，由于中国已经对这些投入展现出强制影响力，因此这些是快速多元化、远离中国的优先事项。如果中国现在收紧对美国最初关税目标的限制，那么美国可以强调供应链弹性的必要性，同时将中国的应对措施视为反制裁。

政策滑坡：在采取更有针对性的关税方法时，美国将重点放在对中国严重依赖的领域，而美国正在积极努力减少这些领域。但这也提高了反制裁的门槛。例如，对口罩、注射器和针头征收关税发出的信号是，美国已准备好部署其工具包，以减少美国医疗保健对中国的依赖。但中国在药品投入、呼吸机和实验室设备等领域仍然拥有重要影响力，如果中国在同一领域进行反制裁，这些领域可能会对美国医疗保健系统产生重大影响。美国官员可能押注北京方面不会承担针对医疗产品进行反制裁的声誉风险。然而，在全球对气候变化日益担忧的情况下，中国已经表现出了针对清洁技术投入的意愿。

范围有限：值得注意的是，该报告并未试图修改最初的301调查范围，也没有尝试重新调整关税清单，包括降低更良性商品的关税。这次审查的目的更有针对性：向那些被加征关税的战略行业的公司发出信号，表明多元化的时机已到，并向中国公司和美国贸易伙伴明确表示，美国市场的哪些方面将被有效禁止。不过，时机很重要。中国也在评估哪些痛点可在短期内解决。

我国可能采取的应对措施

为了遵守在升级过程中保持沟通渠道畅通的外交协议，美国官员提前警告北京同行，新一轮关税即将到来。中国对美国关税的反应不会孤立发生。中国还在权衡如何应对美国加强技术控制、欧盟因反补贴调查而对从中国进口的电动汽车征收关税，以及加强七国集团层面围绕数据和网络相关工具限制中国的讨论。此外，6月欧盟选举和11月美国大选将影响中国应对的时机和幅度。我们看到中国的反制措施有多种选择，但并非所有选择都是相互排斥的。

针锋相对的关税：最有可能的结果是中国对美国出口产品征收针锋相对的关税。这种方法的一个版本是对特朗普贸易战时期的美国产品重新征收关税，其关税大致相当于白宫承诺的180亿美元关税。这种方法的优点在于它的简单性——中国政府有关部门已经完成了确定来自美国的进口产品的工作。

2023年，美国向中国出口价值62亿美元的汽车。中国很容易复制对美国汽车出口100%的关税，而不会对本国消费者造成严重损害。尽管北京可能认为没有必要，但仍可能对美国农产品重新征收关税。

对美国产品排除的出口限制：中国可能会针对美国因严重依赖中国而确定临时关税排除的产品。事实上，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的报告列出了暂时排除的机械和太阳能晶圆制造设备，中国可能反过来限制这些设备，给美国企业带来痛苦，并降低将中国排除在清洁技术供应链外的产业政策的成效。

对关键材料投入和技术的出口管制：中国已于2023年12月更新了出口管制目录，涵盖太阳能晶圆制造技术、激光雷达系统、基因编辑和合成生物学技术、作物杂交和大宗材料和物流技术。中国还启动了对一些关键矿物的限制——美国、荷兰和日本都面临着镓和锗的限制，但北京在限制石墨方面的力度要小得多。中国可以收紧出口限制，扩大出口管制目录，以涵盖更关键的投入品，尽管面临着加速多元化、远离中国的风险。

并购中断：去年11月APEC峰会期间，中国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批准了VMWare与Broadcom的交易，但中国仍然拥有相当大的影响力来阻止战略并购，特别是如果这些交易旨在实现远离中国的多元化。我们正在关注的一项重要交易是电子设计自动化软件领域的领导者美国公司Synopsis试图收购另一家专门从事汽车工程软件的美国公司Ansys。悬而未决的350亿美元交易的截止日期延长至2025年中期，因此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仍有时间拖延审查。

美进一步对华经贸工具箱

尽管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的报告并未正式将调查范围扩大到知识产权的最初原因之外，但它确实多次提到了网络威胁、市场扭曲，以及在关键领域建立供应链弹性的必要性。目标清单反映了扩大的范围。钢铁和铝关税与公平竞争环境有关，船岸起重机与网络安全风险有关，医疗产品旨在减少从中国采购关键商品。

以下是我们的观察名单上的内容：

其他301条款调查：在最近宣布301条款关税之前不到一个月，拜登政府对中国造船、海事和物流发起了新的301条款调查。拜登政府更愿意发起更有针对性的调查，而不是像前特朗普政府那样建立伞式调查来证明全面征收关税的合理性。

第232条关税和配额：商务部拥有根据1962年《贸易扩展法案》第232条征收国家安全关税或配额的强大工具。虽然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提高了半导体关税，但考虑到美国公司通常进口含有以下成分的组装电子零部件，其影响微乎其微：来自中国的成熟节点半导体而不是半导体本身。商务部目前正在研究一项行业调查的结果，并可能针对含有中国芯片的零部件采用第232条关税或配额。

商务部ICTS控制：商务部根据商务部ICTS规则限制信息和通信技术及服务的权力是在战略领域逐步淘汰中国技术的更快方法。例如，对电动汽车征收100%的关税可以为美国汽车制造商争取一些时间，并向中国电动汽车公司以及墨西哥和韩国等美国主要贸易伙伴发出信号，表明中国电动汽车和零部件在美国市场不会受到欢迎。ICTS即将对联网汽车进行调查，这也可能有效禁止中国制造的电动汽车进入美国市场。

七国集团关于关键供应链“可信标准”的讨论：拜登政府301关税强调与盟友合作，拜登政府显然试图与特朗普更生硬的全面关税做法区分开来，同时表示与合作伙伴协调，在关键商品供应链实现多元化。美国合作伙伴可能对采取与美国同等水平的惩罚性措施更加谨慎，但可能对以供应链弹性为名的平权贸易行动持开放态度。欧盟委员会已经准备好对中国制造的电动汽车征收关税，并可能很快对联网汽车发起网络安全调查，以引导成员国采取监管措施。预计合作伙伴之间“可信”标准的概念将成为即将于6月中旬在意大利举行的七国集团峰会的首要讨论议题之一。

展望

即将到来的美国大选将给北京带来两个同样令人担忧的结果。一方面，特朗普政府不重视诸边协调，会严重依赖针对中国的生硬国家安全措施，但会降低七国集团趋同的机会，并可能给中国与欧洲更多的回旋余地。另一方面，拜登的第二个任期将意味着进一步加强严厉的科技、贸易和投资管制，以及更强大的七国集团联盟围堵中国的可能性。

取消中国永久正常贸易关系（PNTR）地位的政策提案势头强劲。美众议院中国问题特别委员会对这一提案进行了细致入微，建议设立针对中国的关税栏目。拜登政府回避撤销PNTR，而是将重点放在提高关税的目标战略项目清单上。但实际上，针对中国的关税栏目已经在制定中，并且可能会对全球贸易重组产生持久影响。拜登的第二个任期可能会使这一进程正式化，而试图在关税问题上超越拜登的特朗普政府可能最终会采取更极端的措施，比如禁止战略商品进口和全面阻止对中国企业的制裁。无论哪种情况，“关税人”的再次到来都预示着中美贸易的严峻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