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确保数字监管主权，欧盟近年来显著加快了针对数字领域的立法进程，但是，欧盟与数字有关的相关立法究竟会对欧洲数字产业的发展带来何种影响，能否有效解决数字贸易发展所带来的监管挑战，一直让人存疑。欧洲新数字竞争法，即《数字市场法案》（the Digital Markets Act，简称“DMA”）是欧盟近期出台的一部非常重要的数字贸易法案，该法案旨在通过对数字巨头施加一系列积极和消极的义务来抑制大型科技公司的市场力量。对于所谓的“守门人”（gatekeepers）或难以避开的数字公司，包括谷歌（Alphabet）、亚马逊（Amazon）、苹果（Apple）、字节跳动（ByteDance）、 Meta（前facebook）和微软等，这些公司于9月1日被欧盟委员会指定为“守门人”，DMA将赋予欧洲商业用户和最终用户（消费者）与之（这些数字公司）相关的新权利。这些（数字）公司必须从 2024 年3月6日起履行义务。

2023年9月6日，布鲁盖尔数字和竞争问题研究员Christophe Carugati发文认为，DMA可以通过降低第三方产品和服务的进入壁垒来挑战“守门人”并改变市场条件。然而，DMA并没有强迫用户行使他们的权利，也没有强迫市场发生变化。它赋予了“守门人”所服务的用户新的权利，如果这些权利得到维护，这可能会重塑市场。为了确保有效合规，“守门人”最好能够提供合规指标，以证明其为遵守DMA而采取的措施能够保障用户的新权利。这将使“守门人”和欧盟委员会能够评估其在一段时间内的有效性。译文如下，供参考。

行使权利

《数字市场法案》（the Digital Markets Act，DMA）是一项以目标为导向的法规，旨在确保数字市场的可竞争性和公平性（DMA第1条以及序言第32和33条）。竞争性（Contestability）是指克服进入壁垒的能力，而公平性是指挑战“守门人”和商业用户之间权利和义务不平衡的能力，使后者能够从其创新和努力中获益。而最终用户也将因此受益，DMA 使他们在使用第三方产品时有了更多选择，并对“守门人”的产品有了更多控制权。因为DMA在使用第三方产品方面给他们提供了更多的选择，并在守门人的产品方面提供了更多的控制权。DMA主要通过对“守门人”施加22项积极和消极义务(DMA第5、6和7条）的清单来实现这一点，这些义务适用于10个核心平台的服务（CPS），如谷歌搜索等在线搜索引（DMA第2条）。

欧盟委员会是该法规的唯一执行者（DMA 第 91 条）。“守门人”必须证明其实施的措施赋予了用户权力，并且这些措施不会改变市场条件（DMA第 8 条），这一点很关键。因而，对于“守门人”来说，它们只需要保障用户的新权利，而至于用户是否行使它们的权利，“守门人”和欧盟委员会则无权过问。

例如，如果“守门人”在其操作系统上适当地允许使用第三方应用程序商店（DMA第 6（4）条），但没有市场参与者决定开发第三方应用商店，那么“守门人”就不必对市场条件未发生变化而负责。欧盟委员会不能假定“守门人”没有切实履行DMA规定的义务。

自2024年3月起，“守门人”必须向欧盟委员会提交报告，概述他们是如何遵守DMA目标的。报告应包括他们为确保遵守义务清单而实施的详细、透明的措施说明（DMA 第 11 条）。但市场变化的指标可能不太需要，原因如下。

欧盟委员会已经发布了报告模板草案第三版。虽然该模板尚不具有法律效力，但它强调了“守门人”必须为每项CPS和义务提供信息。除其他信息外，草案还要求“守门人”提供有关市场条件变化的结果指标，例如提供与CPS相关的最终用户和商业用户活跃量（度）的数据变化。然而，这些指标也并不能充分说明“守门人”是否有效地遵守了DMA。因此，有必要制定不依赖于结果的合规指标。

制定合规指标

研究人员已经提出了一些指标。它们分别是“守门人”所实施的措施对市场产生的影响（de Streel等人，2022 年），和企业用户或最终用户与“守门人”接触的行为（Feasey 和 de Streel，2023 年）。这两套指标都是用于评估用户是否行使了自己的权利，以及是否对市场变化产生了影响的指标。然而，只有当变化与用户行使权利之间存在直接联系，并且指标明确定义了目标和实现目标的截止日期时，这些指标才具有参考价值，而DMA并不要求这一点。此外，当用户不行使其权利时，这些指标既不能提供合规或不合规的信息，也不能说明“守门人”是否适当地赋予了用户权力（例如，“守门人”可能会使用操纵技术、强加不当要求或隐瞒强制性信息）。

但这并不意味着，从政策角度来看，这些指标对于评估DMA是否导致市场条件发生变化并不重要，除非DMA规定的义务与市场变化之间存在明确的因果关系。

然而，上述限制也意味着没有足够的指标来评估合规性。从法律、经济和政策的角度来看，只有合规指标才能让委员会了解“守门人”是否有效合规。

从法律角度来看，合规指标使委员会能够监测和评估“守门人”是否提供了确保合规的可操作措施。从经济角度来看，它们提供了可测试的证据，证明这些措施按预期授权给了用户。最后，从政策的角度来看，它们可以告诉政策制定者，DMA按照预期改变了“守门人”的行为，并揭示了用户在选择方面的偏好。如果用户选择不行使他们的权利，政策制定者就不能假设DMA不起作用。

在此背景下，评估用户授权的合规指标应参考“守门人”如何与商业用户和最终用户接触。DMA为“守门人”灵活履行这些义务提供了空间（DMA第 8 条）。因此，“守门人”应遵守合规指标，使其能够根据立法者在前言和条款中的意图，来监测其措施是如何符合DMA的。“守门人”可自由开展自己的业务（DMA 第 109 条，涉及开展业务的基本权利）。此外，由于信息和资源的限制，欧盟委员会无法对“守门人”的所有行为做出规定，例如用户同意的选择屏幕的设计（DMA第 5（2）条）。

合规指标首先应该详细说明用户所获得的有关其权利的信息，因为用户只有了解自己的权利才能行使这些权利。一些DMA条款，如关于数据组合约束（data-combination restrictions）的条款（DMA）第 5（2）条），要求“守门人”主动告知用户，而另一些条款则不要求。在前一种情况下，“守门人”必须提示用户采取行动；而在后一种情况下，“守门人”只需在相关文件中告知用户即可。

其他数据则应表明，“守门人”在以简明、易懂和清晰的语言提供信息。用户应该了解自己的权利，并能够在不面临“守门人”操纵行为的情况下行使这些权利，例如复杂的界面设计或旨在隐瞒信息阻止用户行使其权利，或根据“守门人”的最佳利益引导用户的欺骗性警告信息。换句话说，根据反规避要求（DMA第 13 条），“守门人”所提供的信息须能防止它们规避义务。

此外，“守门人”还应该提供指标，表明它们提供了有关给定需求的具体信息，并解释用户如何在这种情况下行使其权利。DMA规定了某些权利的内容，例如终端用户可以像给予同意一样地轻易拒绝同意（DMA 第 37 条说明），或者暗示“守门人”提供特定的信息，例如关于连续实时访问业务用户数据的互操作性的技术信息（DMA 第 6 条第 10 款和第 60 条说明）。

最后，一些指标应监测“守门人”技术措施执行的情况，如某些信息服务之间的互操作性 DMA（第 7 条）。“守门人”应提供指标，表明其措施在技术上行之有效，例如提供指标，以表明他们提供了应用编程接口 （API），从而确保互操作性。

评估合规性

“守门人”应该提供证据，证明他们的合规指标在增强用户能力方面是行之有效的。换句话说，他们应该证明他们的指标能够显示用户可以按照DMA行使他们的权利。这些证据可以包括消费者调查、测试或其他研究，以及相关的合同或技术文件，以表明用户了解并能够轻松行使其权利。这还意味着，“守门人”需要实施一个内部系统来处理和监视用户对其权利的行使情况。

“守门人”尤其应该监控并减少阻碍用户行使其权利的任何行为偏见（behavioural biases）。（Thaler 和 Sunstein，2021 年）。例如，现状偏见（status-quo bias）会让用户坚持使用默认选项，从而使用户难以自由选择。信息过载会使用户因信息过多而难以做出选择。同样，“守门人”应监控并减少可能妨碍用户正确行使权利的任何技术或其他问题。例如，在互操作性方面可能会出现技术问题，进而妨碍企业用户访问数据。因此，实施的任何措施和相关指标都应适应用户行为和在实施过程中提出的问题。

反过来，委员会应评估（“守门人”）所执行的措施。在这方面，委员会将依靠“守门人”提供的信息，例如合规指标。然而，这可能导致信息不对称，“守门人”掌握的信息要比委员会掌握的更多，这会阻碍委员会履行其监督职能(Cabral等人，2021年)。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欧盟委员会可以要求“守门人”提供信息(DMA第21条)，并进行面谈(DMA第22条)和检查(DMA第23条)。它还可以规定保留所有被认为与合规评估相关的文件的义务(DMA第26条)。最后，欧盟委员会可以指定监管报告的形式、内容和其他细节(DMA第46条)，就像它在报告模板草案中所做的那样。然而，即使拥有这些权力，委员会仍然处于不利地位，因为“守门人”拥有内部资料，它们比委员会更清楚哪些资料与合规评估相关。

在此背景下，委员会应首先依靠“守门人”向用户公开提供的信息，使他们能够行使其权利。在评估合规情况时，委员会还可以请求独立的外部专家和审计员以及国家主管当局的协助(DMA第26条)。在这方面，委员会可与开发技术工具以监测合规指标的国家主管当局合作。例如，在法国，数字平台监管专业知识中心（Pôle d ' Expertise de la rsamuulation numsamuque, PEReN）开发了一种工具来监测平台条款和条件的演变。委员会可以与PEReN合作开发一个类似的工具来监测合规指标以及其随时间的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