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企业在中国对外承包工程行业里保持着主导地位，地方企业、民营企业跟随，呈现出明显的出海梯队。领军企业或龙头企业带动全产业链走出去格局更加明显。

中国对外承包工程行业优势

已经形成全球经营能力。中国对外承包工程业务由发展中国家向发达国家推进，开展业务的国家已达160多个，遍布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即使在一些未建交的国家也开展了业务。市场虽然主要在亚洲、非洲、中东、拉美，欧洲、北美等市场呈现了较快的增长态势，并形成了一批重点国别市场。

根据承包商会发布的2017-2019年三年中国对外承包工程新签合同额排名来看，2017年中国对外承包工程全年新签合同额2653亿美元，其中前十国别新签合同额为1171亿美元，占当年全部新签的44.1% ，2018年为38.1%（922/2418）， 2019年为39.8% （1037/2603）。前十国别新签合同额已占当年全部新签合同额的40%以上，市场规模正往重点国别集中。这些重点国别市场是：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尼日利亚、孟加拉、巴基斯坦、安哥拉、俄罗斯、沙特、阿联酋、埃及、肯尼亚、埃塞、缅甸等国家。

已经具备国际工程各层次承包能力。中国对外承包工程经营的方式从最初的劳务分包、土建分包、施工总承包，发展到设计采购施工EPC交钥匙工程，到融资、到运营维护，直至BOT和PPP。

如果说2012年建成投入运营的柬埔寨甘再水电站BOT项目是中国公司在海外首个投建营项目，自2019年起中国公司已全面发力国际投建营业务，已知的当年中标的10个PPP项目合同额合计289亿美元，占当年全部新签合同额2603亿美元的11.1%。其中：尼日利亚莱基港P P P项目，特许经营期45年，一期投资额10.43亿美元，2019年9月开工建设。内罗毕快速路BOT项目，特许经营期30年，连接国际机场和内罗毕中央商务区，全长26.8公里，2019年10月开工建设。

行业头部企业已然形成。根据商务部公布的2017-2019年三年中国对外承包工程新签合同额排名来看，2017年新签合同额排名前10的企业共完成1243亿美元，占当年全部新签2653亿美元的46.8%，2018年51.0%（1234/2418），2019年50.5% （1313/2603），新签合同额排名前10的公司已占当年全部新签的50%，中国对外承包工程行业头部企业已形成。这些头部企业已经具备和国际工程一流企业同台竞争的能力，并已在非洲和亚洲市场、交通、能源行业显示实力。根据2020年度ENR Top250数据显示，非洲市场十大承包商中，中国占6席；亚洲市场十大承包商中，中国占4席；中东市场十大承包商中，中国占3席；拉美和加勒比市场十大承包商中，中国占3席。交通行业十大承包商中，中国占3席；能源行业十大承包商中，中国占4席；工业行业十大承包商中，中国占3席；供水和污水处理行业十大承包商中，中国占2席。

全产业链走出去明显。中央企业在中国对外承包工程行业里保持着主导地位，地方企业、民营企业跟随，呈现出明显的出海梯队。领军企业或龙头企业带动全产业链走出去格局更加明显。

以2020年10月通车运营的巴基斯坦拉合尔橙线轻轨项目为例。拉合尔橙线轻轨是巴基斯坦第一条轻轨，全长25.58公里，26个车站(高架24座，地下2座)，最高运行速度80公里/小时，运营初期日最大客流25万人次，2025年运力将提升到每天50万人次。拉合尔橙线轻轨采用中国标准、中国技术、中国装备，中国公司设计、中国公司施工；地铁列车来自中国，包括27节车辆，采取5节车厢编组，每节车厢设计承载为200名乘客；运营联合体由中方地铁运营专业公司和当地公司组成。

类似的项目还有很多，不再一一列举。

合作共赢已成为共识。 中国对外承包工程企业已经意识到企业间的联合对防范风险、实现共赢的重要性，中国公司之间的联合，工程企业和设计咨询企业或设计院的联合，工程企业和工厂的联合等已成为趋势，优势互补，提高了综合竞争实力。近年来倡导的中国公司和西方公司联合在第三国开展承包工程发展速度很快，并取得良好效果。中国企业实施项目速度快、价格低、质量好，成为国际工程界共识，实施项目的能力得到了国际上的普遍认可，这也是西方公司和中国公司合作的基础。

中国对外承包工程行业劣势

中国对外承包工程企业国际化程度不高。以2020年度ENR Top250国际承包商排名前10位的国际承包商为例，7家国际承包商（不含3家中国公司）国际工程市场的营业额占其总营业额71.6%，而3家中国公司仅中交达到26%。中国企业国际化程度不高还有一个原因，即中国公司在国内的工程规模大，相比之下显得国际化率低。一些以海外业务为主业的公司国际化率是比较高的，有些公司的国际化率甚至达到90%，但目前这类企业太少。

中国对外承包工程企业大而不强。2020年度ENR Top250国际承包商数据显示，74家入榜中国公司营业额1200亿美元，占比达25.4%，是当之无愧的全球最大工程承包国。早在2010年度入榜中国公司就以13.2%的占比超过美国（13.1%）成为全球最大工程承包国，后在2013年被美国、2014年被西班牙超越，但自2015年度起入榜中国公司又以19.3%的占比独占鳌头，从此成为无法撼动的国际最大工程承包国。但如果把欧洲当作一个联盟，欧洲45家入榜公司的营业额占比为49.9%。

中国公司近年国际营业额的增加主要还是源于走出去企业逐年增多以量取胜，74家入榜中国公司平均营业额16.2亿美元，低于ENR Top250平均营业额18.9亿美元。如果对中国公司开展业务的主要市场和项目类型一一分析可以看到，中国公司在手的国际工程项目集中在发展中国家，绝大多数项目通过激烈竞标获得，小部分项目是政府间合作项目，通过有限招标和议标获得的项目比较少。绝大多数项目利润率偏低，经济价值含量不高，甚至存在一定风险。而像西班牙ACS和法国万喜这样的国际一流承包商经营地域集中在政治法律环境相对稳定的发达国家，在手项目中利润率较高的特许经营项目居多。目前我们开展业务的区域、行业、层次和国际一流承包商还不在一个层面上，我们还没有或很少和这类企业同台竞争。没有和强手过招，不能自认为是强者。

设计咨询业未能跟上发展的需要。涉及技术标准不同、设计惯例不同，以及国内任务饱和等多种原因，中国设计咨询业走出去的速度明显滞后于工程类公司，当下设计咨询企业走出去基本上是因为工程公司EPC项目的需要，而不是设计咨询业作为龙头带动工程企业走出去。2020年度ENR Top225国际设计企业排行榜显示，中国设计咨询业只有中国电建排名第12位，2019年度也只有两家中国电建（16位）和中国能建（18位）进入前20强。中国设计咨询业国际化前路漫漫，急需乘风破浪。

中国对外承包工程高质量发展需要设计咨询业快速走出去。

国际化人才缺乏。中国对外承包工程业务的发展受到国际化人才缺乏的制约，尤其是海外领军人才缺乏，一方面是因为对外承包工程业务发展速度快，对人才需求大，另一方面存在体制机制问题。一是人才培养机制尚未建立完善。目前培养国际化人才主要依赖现场导师带徒、企业自己培训、外部培训机构培训等，正规院校只有天津大学开设了国际工程管理专业，培养途径狭窄。二是缺乏正规的培训教材和教学大纲，目前的培训主要依赖有实战经验的专家言传身教。三是国际工程事业需要参与者抛家舍业，常年在海外艰苦地区生活工作，直面疾病和不良的社会治安，这样的环境对当下青年人才的吸引力不足。四是各企业的干部政策对海外人才的成长影响也很大，近年一些企业在提拔干部时要求候选人具有海外项目的经历，这些企业的海外业务明显好于其他企业。

笔者在一些场合提出过海外领军人才的概念。海外领军人才需要具备以下五个硬件条件：一是成功担任过海外项目经理；二是成功担任过国别经理；三是成功担任过总部部门经理；四是在国外累计工作10年以上；五是能用外语直接沟通（书面和口头），除了硬件条件外还需要具备国际视野和远见、商机判断能力、项目承揽能力、项目实施能力等五个软实力。随着中国企业在全球开展业务，项目涉及的利益相关者越来越多越复杂，海外领军人才的跨文化领导力也变得越来越重要。

中国对外承包工程高质量发展需加强对海外领军人才和海外专业人才的培养和使用。

中国对外承包工程行业机遇

推动共建“一带一路”高质量发展是中国对外承包工程行业最大机遇。来自中国承包商会的信息，2019年中国企业在65个传统“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中的62个国家实现新签合同额1548.9亿美元，占同期总额的59.5%，同比增长23.1%；完成营业额979.8亿美元，占同期总额的56.7%，同比增长9.7%，占比均超过一半，增长均高于行业总体增速。“一带一路”国家的业务发展明显高于其他国家的业务，“一带一路”重点项目示范效应明显。

根据国家发改委发布的数据，截至2020年底中国已与138个国家、31个国际组织签署了203份共建“一带一路”合作文件。2020年伊始，非洲的刚果金和博茨瓦纳和中国签署了关于共同推进“一带一路”建设的谅解备忘录，非洲已有46个国家加入了“一带一路”。“一带一路”倡议得到越来越多的国家响应，为中国对外承包工程事业拓展了更大的空间。

全球城市化发展带来的机遇。全球城市化发展带来的住房、交通、清洁能源、供水、污水处理等需求将成为全球工程市场的新引擎，这个需求从发展中国家到不发达国家梯级递延，将在长时间内为国际工程提供机遇。但由于项目所在国普遍缺少资金，需要承包商和业主共同创新项目模式。

以坦桑尼亚为例，该国仅目前中国公司实施的项目就有维多利亚湖基共戈-步西西大桥、达累斯萨拉姆乌本戈立交桥、尼雷尔立交桥、达累斯萨拉姆港口扩建、姆特瓦拉港口扩建、坦噶港口项目、卡雷玛港口项目、卡桑加港口项目和中央线铁路项目，另外还有鲁玛卡里和鲁斐济水电站，这是正在实施的项目，计划上马的项目更多，市场机遇就在那里。中国公司要更加积极跟进东道国政府经济发展战略，本着为当地经济发展做贡献的原则，开展好业务。

全球各方为恢复经济所采取的措施。疫情下、疫情后世界银行等国际金融机构对全球经济恢复将采取的措施，各国复工复产、恢复本国经济将采取的措施，这些措施将带来国际工程的机遇，国际工程或将更多向民生工程倾斜。

国际并购机会或增多。由于新冠疫情的影响，原本不稳定的国际承包市场更加困难，可以预料一些国际承包商由于各种原因，导致资金链条断裂，被迫寻求破产重组情况或比疫情前更多发生。

近年一些中国公司或为了提升竞争力、或为了扩大市场份额，开始在国际市场展开并购活动。近年几次有影响力的并购为：2014年中建并购美国Plaza建筑公司，Plaza建筑公司成立于1986年，是美国知名的建筑管理和总承包商之一。2015年中交收购澳大利亚John Holland全部股权，John Holland是澳大利亚一流工程和服务承包商之一，业务遍及基建、能源、资源、交通等行业。2016年苏交科收购西班牙Eptisa工程咨询公司，Eptisa公司成立于1956年，是西班牙最老牌的工程设计企业，业务遍及全球40多个国家和地区，西班牙以外业务占比近80%。2017年中国电建收购意大利工程设计企业Geodata公司80%股份。2020年中国能建收购西班牙EAI和Ghesa工程设计企业。2020年中国铁建收购西班牙Grupo Aldesa SA 公司75％股份。

疫情下、疫情后这类并购机会或更多，中国公司应抓住机遇择优并购理想的国际公司，并在并购前充分考虑好并购后如何管理。

中国对外承包工程行业挑战

很多人说，疫情将改变世界，疫情也将改变国际工程界，疫情下、疫情后国际工程界或许有巨大改变，这种改变的不确定性，是国际工程市场未来的最大挑战。

中美关系的发展对国际工程市场的影响。2020年6月和8月，美国商务部先后公布一些中国企业列入制裁名单，其中包括有中国对外承包工程企业，其带来的影响有待观察和评估。中美关系在美国政府换届后会发生什么变化？需要我们拭目以待。

中美关系还会影响到美国的同盟国，这些同盟国或会“惧美疏中”，对中国在那里开展工程业务设置障碍，一些国家已有端倪，必须引起我们的警觉。

中国公司要紧跟国家方针政策，尽早分析自身所处市场环境，按照上中下三种情况，研究应对预案，做到心中有数。对于那些积极响应“一带一路”倡议的国家要加大市场开发力度，对于另外一些国家可以持币观望，见机投入。

疫情对国际工程市场的影响。据世界银行数据，受新冠疫情影响，2020年全球经济下滑4.3%，由于新冠疫情尚未结束，现在评估其影响为时尚早。就目前新冠疫情的影响来看，新冠疫情导致一些国家GDP下降，政府财政预算赤字、债务上升、货币贬值。由于疫情下部分国家主权债务违约风险加大，金融机构放款更加审慎，EPC＋F业务模式面临巨大的挑战。一些项目所在国要求国际承包商通过投资参与其项目建设，但受项目自身经济性影响，项目融资困难，影响项目落地实施。新冠疫情导致东道国新项目减少、既有项目实施遇到资金短缺、成本加大等风险和困难，必须引起我们的重视，把防范风险放在首位，量入为出。

石油价格低迷的影响。2020年3月"欧佩克+"限产协议到期，沙特、俄罗斯等国协商继续限产，沙特考虑到疫情冲击，提议在原限产协议基础上再缩减产能，以拯救原油市场，但俄罗斯不支持沙特深度限产，二者谈崩。3月8日沙特阿拉伯突然发起的石油价格战，布伦特原油（Brent）暴跌24％，至每桶 34 美元，创下自冷战结束以来的最大单日跌幅，制造了"水比油贵"的黑色星期一。

新冠疫情爆发后，全球对石油的需求下降了近3000万桶/天，而此前石油需求是每天1亿桶。海湾战争期间原油日需求量仅减少400 - 500万桶，新冠疫情对石油需求的影响超过了一场局部战争。

石油价格下降将导致一些以石油为国民经济支柱产业的国家面临经济困难。如：阿尔及利亚碳化氢工业是阿尔及利亚支柱，产值占GDP30%，税收占国家财政收入60%，出口占国家出口总额97%；尼日利亚油气贡献94%的外汇收入和62%财政收入；安哥拉石油和钻石开采是国民经济支柱产业，石油出口占总出口的95%和60%财政收入。好在近期石油价格已恢复到55美元每桶。

国际工程规模和石油价格正相关，石油价格高，国际工程形势好，石油价格低，国际工程形势差。

合规经营成为企业需要面对的课题。2018年12月国家发改委等部门发布《企业境外经营合规管理指引》，境外合规经营正式提到桌面上。海外经营活动中，企业自身及其在商业活动中的合作伙伴（包括：代理、联营体、分包商、非政府组织和媒体等）都应遵守相关合规要求。

如在经营中因管理不善，自身或合作伙伴发生违反以上规章要求的行为，将引发合规管理风险。境外合规管理风险是一直存在的，过去由于中国公司的国际工程业务规模小，被关注度低，一些不合规事件没有被渲染的那么严重，目前中国已是国际承包工程大国，一举一动都被人关注，尤其是竞争对手。

我们应清醒地认识到合规经营是企业走出去行稳致远的前提，合规经营是企业国际竞争力的重要方面，要高度重视合规经营。

新项目减少，或引发更加激烈的同业竞争。2020年一些国际公开招标工程项目的投标价格显示，投标价格明显低于标底价格，显示投标人为了中标而采取的低价策略。如东非某机场项目，最低投标价格是标底价格的60%左右，可以想象，以这样的价格中标，实施过程中的成本压力会非常大，承包商这样做也是迫于无奈。面对新冠疫情的持续，现汇工程项目成为香饽饽，预计激烈竞争会持续下去。

新形势下，我们要有新对策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推动共建一带一路高质量发展”，坚持共商共建共享原则，深化务实合作，促进共同发展。推进基础设施互联互通，坚持以企业为主体，以市场为导向，遵循国际惯例和债务可持续原则。这是党中央的要求，同时也是中国对外承包工程企业的奋斗目标。

2019年9月，商务部等19部委关于促进对外承包工程高质量发展的指导意见，2021年1月商务部等19部委关于促进对外设计咨询高质量发展有关工作的通知，这两份文件为新形势下对外承包工程高质量发展指明了路径。对外承包工程高质量发展要坚持企业主体、质量优先、规范有序、互利共赢的原则，要实现对外承包工程规模和全球市场份额稳中有升，结构逐步优化，领域不断拓宽，综合竞争力显著增强，由对外承包工程大国向对外承包工程强国转变。

本文旨在认真学习领会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推动共建一带一路高质量发展”的精神，按照商务部等19部委两份文件的要求，就对外承包工程高质量发展提出一些发展战略的设想，抛砖引玉，供各公司在制定具体战略时参考。